风雨中悠然

魂归来兮(第四章·上)

#楼诚衍生#

第四章    思君永夜(上)

傍晚时分,陆建国带人送来工作简餐,李副局长说:“明教授,我请小灶上做了几个简单的上海家常菜,不知道合不合您的口味。”

经历十余个小时的长途飞行,又兼情绪大起大落,明楼已经疲惫不堪,毫无胃口,但也不愿拂了李副局长他们的好意,客气几句,略动了动筷子。

简单用餐毕,仍是陆建国送明楼去宾馆,陆建国给了明楼一个电话号码,告诉他,按政策规定,明楼可以享受离休干部每月一定公里数的公车使用权,如果有需要,就打这个电话叫车。

稍晚些时候程嘉平来了个电话说他明天中午前会过去:“明教授,您有什么特别思念的家乡风味,明天我来陪您去找哦。”

程嘉平放下电话前一再关切“明教授,您要注意身体,好好休息”,可明楼虽浑身无力,却始终无法成眠。

白天的汇报其实只是个简述,很多个人情感无需向组织详说,也不想详说,因为太痛苦。

不说,并不意味着不会想起。

记忆的闸门一旦打开,便犹如洪水决堤……

 

就在阿诚获悉老郑叛变消息的第二天一早,保密局的人荷枪实弹冲进了明楼在台北的家。

明楼正坐在餐桌前,阿诚端着早点从厨房出来。

明楼冷冷地质问为首之人:“你是什么人?竟敢无端擅闯民宅?!”

“卑职保密局行动处第一行动组组长于忠,”为首者皮笑肉不笑,“明长官高高在上,自然不认得卑职。只是卑职实在没想到,像明长官这样在保密局工作多年的人竟然会通共。”

于忠等人冲进来时,明楼就知道大事不妙,但仍然保持着冷静和威严:“通共?!哼!这又是谁在急于把明某人拉下马,竟然想出这样的罪名!有证据吗?!”

“共党工委书记蔡乾已经投诚。”于忠将视线转向明楼身旁端着早点的阿诚,嘴角扯出一丝阴笑:“明诚先生,我是该称呼您‘明秘书长’,还是应该叫你‘青瓷’?”

明楼逼视于忠:“你在胡说什么?!”

阿诚不慌不忙地将手中端着的牛奶和烤面包片在明楼面前摆好,缓缓走向于忠,伸出双手:“走吧。”

“阿诚,怎么回事?!”明楼喝道。

阿诚转身,对明楼笑笑,忽然双膝跪地:“大哥,对不起。”

“你!”明楼“噌”地站起来。

阿诚平静而坚定地说:“我是中国共产党党员,代号‘青瓷’。”

“你……你怎么敢!”明楼咬牙切齿,指着阿诚的鼻子,满面怒容。

阿诚神色坦然,他知道,明楼是愤怒于他自作主张、这么快承认指控,不留一点可能的转圜机会,更是为他担心,但明楼现在的表情是最适合的。

毕竟是多年的兄弟,不论多么不情愿,他们都能配合得天衣无缝。

于忠在一旁冷笑:“戏演得真不错!明长官,这算是‘弃车保帅’吗?”

明楼和阿诚一同扭头瞪视于忠,阿诚站起身,带着一丝讽刺的微笑说道:“即便真是明长官要弃车保帅,也得我愿意当这个‘车’吧?”

“明秘书长的意思,你是共党,明长官居然毫无察觉?”于忠“哼”道,“你觉得有人信吗?”

阿诚笑道:“于组长难道没听说过‘灯下黑’?”

明楼脸色铁青,目光阴鸷。

阿诚背转身,淡漠地看着粗砾的手铐紧紧铐住他的手腕,傲然道:“废话少讲,走吧。”

 

阿诚被押走后不久,明楼也被召到保密局。

整整三天,明楼都待在这个小套间里,无人搭理,日常供应倒是一点没亏待。

自己是被软禁了。明楼更加确信,保密局实在找不到切实证据来坐实他的通共嫌疑,但秉承“宁可错杀三千,不教一人漏网”的传统,他们也不会轻易放过自己。

要想找到证据,唯一的途径就是通过阿诚。

所以,这三天,保密局一定是在全力试图撬开阿诚的口。

明楼能想象到阿诚会经历什么。

 

又是一天过去。

傍晚时分,门开了,进来的不是往常送餐的卫兵,是个老熟人——林参谋。

不,现在应该称他林参谋长。

“明楼兄,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?”林参谋长一句寒暄客套也没有。

“解释?解释什么?”明楼反问。

“你和阿诚到底什么关系?”

“我和阿诚什么关系你不知道?”

“他是共产党!”

“所以我也是共产党?!”

“阿诚在你身边这么多年,以你的精明,会发现不了他的共党身份?!这说不过去吧,明楼兄!”

“你不相信,这很正常,我也无法相信,我竟然会被自己的兄弟欺瞒多年而不自知!”明楼的语气越来越冷,“可实际情况就是,我不得不承认我的无能。”

林参谋长盯着明楼的眼睛,明楼也同样盯着他,目光交锋中,林参谋长到底略逊一筹,轻咳一声:“你要不要去见见他?”

“见他?保密局似乎没有让亲友探监的习惯吧?”明楼冷笑,“你们是要我去劝降,还是要我去替你们审他?顺便检验一下我是否对党国忠诚?”

林参谋长尴尬地抽动嘴角,尽力挤出一丝笑纹:“明楼兄切莫多心。请吧。”

 

纵然曾经亲历亲人受难的惨象,纵然一再做足心理准备,在刑讯室见到阿诚的一刹那,明楼还是感到如同被人一棍击中后心的窒痛。

阿诚昏迷着,一个打手接连向他泼了两大瓢水,都没能令他苏醒过来。

明楼猜测,这些天来,特务们恐怕就几乎没给过阿诚多少喘息的时间。

阿诚的头无力地低垂着,手臂、腿、腰部、胸前、脖颈,都被绳索和铁链束缚,衬衣几乎碎成布条,多处伤口皮肉翻卷,一片猩红中,几块焦黑的烙印更显得触目惊心,脚上鞋袜早已不见踪影,赤裸的脚踝和双足呈现可怕的青紫和乌黑,纤长的双手白得瘆人,殷红的鲜血顺着指尖滴落,刚泼上去的水在发梢慢慢汇成水珠,晶莹的水珠在惨白的灯光下隐约泛着淡淡的红色。

好歹曾一起出生入死过,林参谋长有些不忍,皱眉对负责刑讯的于忠质问道:“怎么搞成这样?!”

于忠看来也是熬过通宵的,脸上挂着些疲惫之态,他点燃一支烟猛吸几口,恨恨道:“这家伙嘴硬骨头贱。”

明楼的双手在身侧死死攥成拳,牙齿紧咬得“咯咯”作响。

于忠招招手,有人递来一整桶冷水,于忠把烟头扔在地上,接过桶,一扬手,把水尽数猛然泼向阿诚。

阿诚的头在骤然的冲击中摇晃几下,渐渐地,手指开始微微颤动,知觉一点点恢复。

于忠一把扯住阿诚的头发,让他仰起头,狞笑道:“你看看谁来了。”

明楼终于看到阿诚的脸。

阿诚原本一直就很瘦,长时间的酷刑折磨,他瘦得更是不成样子,一双眼睛显得格外大,下巴尖得能扎人。

阿诚的目光初时涣散,慢慢聚焦。当他终于看清面前站着的明楼,看清明楼毫发无损,他无声地笑了。

明楼有一阵强烈的冲动,想要冲过去抱住阿诚,给他包扎伤口,带他脱离苦海,就像当年把他从恶毒的养母手中解救出来一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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